宗教是一種終極的關懷。
─田立克[1]
我們從哪裡來，將往哪裡去，決定我們現在應當怎麼生活；因此，我們的來源與歸宿就成了我們的終極關懷。
宇宙與其中一切的實存到底是從何而來?有什麼目的?這不只是一種神學的問題，同時也是一種哲學問題和科學問題，其實也更是一個道德觀的問題。前三者都有一定的困難度和講究，不是人人都有的見識，而後者道德觀的問題則是人人都可以作的一種自由的選擇；於是對許多人來說，有沒有一位造物主的存在就成了一種「善惡好壞」的問題，而不再是一個「真假是非」的考量了。
若是宇宙是刻意被造的，則萬物就都必含有某種「本質上的目的」，這就是在造物者心中創造的目的，所以人的生命也就有了某種內建的目的了。不但如此，每種被造之物都有一種「操作與保養」的原則(就相當於所謂的「使用手冊」)，所以人不但是為「什麼」活，有了一種絕對的目的，而且人當「怎麼」活，也有了一種客觀絕對的規範。在一個「自由至上」的道德觀中，這種外在客觀的限制是不容易被接納的。所以對許多人來說，宇宙是否被造，也成了一種道德觀的選擇，但是不見得每種不同的選擇都能讓人看見實存的真象。
「真的惡」還是比「假的善」好些，因為「真的惡」仍然有其真實的一面，而「假的善」則一無「是」處，所以我們首先應當考慮的，是真理的問題，只有在真理的裡面，才有真自由。虛假的善至終成了一個殘酷的騙局。
無神論顧名思義是主張「沒有上帝」[2]的信念，我們可以看看這個理論是否含有真理的特性，是否值得相信:
真理按其定義，是個「與事實符合，永遠正確的信念」。因為真理的「普及性」就是它有「放諸四海而皆準，古今中外都不變」的特質，所以真理總是一種信念，因為它雖然有部份的證據，卻不盡能實證，但是若這信念是「真」的，就得是:
1. 與事實相符，必須有些可以觀測的事實或現象，是出於 這個理論，或與這個理論相合;
2. 有其理性的根基，是合邏輯的，是不自相矛盾的;
3. 有實用價值，是值得讓人委身的，而非只是一種無謂的虛談。
固然，一個信念可以建立在一種直覺或喜好上，而不見得需要有理性的根據和實證的基礎；但是我們知道不是所有的信念都是對的，合適理性的分析可以減少其為一種偽信的可能性，無神論的信念有哪些「證據」呢?
許多知識份子，比方說羅素[3]、達爾文、赫胥黎[4]等人，其實他們並不採取「無神論」的立場，而自稱是「不知論」[5]者(就是說:我不能知道是否有神，相信別人也不能知道)，因為他們知道無神論有許多的弱點，是難以用理性支持的：
1. 沒有一件事實或現象是需要無神論才能成立或解釋的，因為既是「無神」，這理論的立場就是一切的實存，不需要有神，所以一切實存不是無神的結果。無神的立場從純理性的角度來看是有一定程度的困難，主要還是出於「無有」的論調是不能證明的。當「有神論」的證據不夠充足的時候，這並不是「無神論」成立的充足證據，要證明無神論是對的實在不容易。所以「無神論」是不能訴諸於實證的，故此接受無神論是需要一個強烈的信心。
2. 從實用的角度來看，無神論不但不能帶給相信的人生命終極的意義，反而會引發一種無奈與虛無的情懷。人本主義的作家都了解到這一點，他們許多的著作也常帶著一種「虛無主義」的色彩。所以這無神的信念，除了於破除迷信有功用，其實是一種沒有什麼用處的信仰，難以教人委身，人很難因信無神論而生活得更為豐富和有意義。許多信奉「無神」的人，不是基於無神論哲理的精深，而是出於一種反宗教、反傳統、以及迷信科學[6]的情操，雖然科學家並不見得反宗教，何況宗教也不在科學的領域裡。
3. 要用理性及實驗來證明上帝存在也是行不通的，因為理性是自上帝而出(一切真理與實存都出自上帝)，所以上帝雖是合乎理性，卻也必是超過理性。任何用理性就可以完全證明的事物，是在理性之下，不是「超理性」的，所以筆者相信與理性相反的宗教不真，同時一個能夠被全然證實的神必然受到有限的理性的侷限，不夠偉大，所以不能是至高的上帝。
當然許多(絕大部份)「有神論」的問題也是顯而易見的，我們不必去一一分析；一切出於人臆想的宗教、出於恐懼與無知(用神來填補人的無知)等等的信仰，都不難看出是不合「真理」定義的，何況真理所具有的「排他」性己充份說明這些不同的宗教只可能都是錯的，而不可能都是對的，若有對的宗教，頂多也只有一宗。至於神是人的創造或者人是上帝的創造，也得考慮這些字眼的定義：若上帝是「萬物的創造者」，祂自然不是人的創造，而問題是上帝存在不存在，人怎樣才能認識祂。人藉著自己的思想迷信為自己的需要所造的偶 像神明，當然就是人的創造了，問題是人為什麼要造這些偶像，人敬拜的本能又是哪裡來的。到底是上帝按自己的形象造人、還是人按照自己的形象造神，這些問題已有許多的討論，不能在此詳細述說了。但是我們知道，除非我們願意按照祂的啟示來認識她，我們就只能按自己的形象來造神，因為上帝不是我們所熟習世界的產物。
基督教是個啟示性的宗教，指出人對上帝的認識是基於上帝的啟示，這啟示的內容包含上帝創造了萬物和人，人因悸逆的罪而與上帝隔絕；上帝藉著自然界、人的歷史、個人的經歷，不斷地顯明祂的本性和旨意，教人能夠認識祂和祂的愛， 最後祂「道成肉身」[7]，來到人的當中，進入祂所造的時空裡面來，讓人遇見祂，藉著基督的受苦，拆毀了人與上帝之間的牆，教一切願意相信的人(人有道德的自由)，得在基督裡與上帝重新和好，與生命的源頭重新連結。
上帝藉著祂奇妙的創造、人的歷史、人的經歷，並祂藉著聖經啟示的一致性，讓人可以看見「基督是道路、真理、生命」的宣告是合乎人主觀的經歷與客觀的查考，是帶有濃厚的真理氣息，正如荀子所說「知有所合」的道理，說明這信念不只是一種「暗中的一躍」而已。固然上述基督教的特質不足以證明那就是真理，真理是基督耶穌一致的自我宣告，這也只能在信心中領受或拒絕。
有神、無神，這至終是個「宇宙觀」的問題。對一個相信有神的人來說，上帝的指印在宇宙間的萬事萬物中都是明顯的，生命是刻意的創造，是有其本質上的目的。上帝的存在是不需要解釋的，祂是一切實存的來源。
對一個持定無神論觀點的人來說，上帝是不能解釋的，宇宙中一切事物的運作不需要上帝的參與；生命是偶然的機遇，除了生存之外，是沒有其他的目的，這一切也都是顯然的。
從理性的觀點來說，在過去三百年中，科學家多持「有神」的論點，據1997年《自然雜誌》發表的統計，目前的科學家對於有神、無神的立場，大體上是中立的(這裡「神」的定義仍是人能與祂溝通的宇宙創造者，見本書〈科學與信仰之爭〉)。
然而無神論的觀點也不全是一個「理性」的選擇，其實那也是一種感性的傾向。若是有上帝，人都不難意識到祂對人道德上的要求，不再是人只要自己覺得可行就是對的事了。許多知名的無神論者同時也採取一種「開放」的道德觀，二十世紀著名的哲學家莫提默‧艾德勒[8]在他年輕時 (80歲以前)不肯信上帝，而在81歲時終於受洗歸入聖公會(他最終活到98歲)，他自己說從前不願信上帝是因為「道德上的阻攔」。根據歷史學家強生的看法[9]，無論是海明威、羅素、馬克思、盧梭......等等知識份子，他們都有類似的問題。 無神論不見得是一種清高的理性選擇，而更是一種「人文至上」的宣告，其感性的成份是不能忽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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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
注釋]
1. Paul Johannes Tillich (1886-1965)
2. 筆者用「上帝」代表宇宙萬物的創造者，而非一般民間信奉的偶像神明。
3. Am I An Atheist Or An Agnostic? By Bertrand Russell, 1947
4. Thomas Huxley (1825-1895)，首創「不知論」一辭。
5. Agonostics ─ 不知論者。
6. Thomas Huxley (1825-1895): It is the customary fate of new truths to begin as heresies and to end as superstitions.
7. 「太初有道，道與上帝同在，道就是上帝」約翰福音一章1節，「道成肉身」─約翰福音一章14節：上帝有形體的來到祂所創造的世界中。
8. Mortimer Adler(1902-2001)，美國重要哲學家、作家。
9.歷史家Paul Johnson: 《Intellectuals》ISBN:0-006-091657-5。
上帝藉著祂奇妙的創造、人的歷史、人的經歷，並祂藉著聖經啟示的一致性，讓人可以看見「基督是道路、真理、生命」的宣告是合乎人主觀的經歷與客觀的查考，是帶有濃厚的真理氣息，正如荀子所說「知有所合」的道理，說明這信念不只是一種「暗中的一躍」而已。固然上述基督教的特質不足以證明那就是真理，真理是基督耶穌一致的自我宣告，這也只能在信心中領受或拒絕。
有神、無神，這至終是個「宇宙觀」的問題。對一個相信有神的人來說，上帝的指印在宇宙間的萬事萬物中都是明顯的，生命是刻意的創造，是有其本質上的目的。上帝的存在是不需要解釋的，祂是一切實存的來源。
對一個持定無神論觀點的人來說，上帝是不能解釋的，宇宙中一切事物的運作不需要上帝的參與；生命是偶然的機遇，除了生存之外，是沒有其他的目的，這一切也都是顯然的。
從理性的觀點來說，在過去三百年中，科學家多持「有神」的論點，據1997年《自然雜誌》發表的統計，目前的科學家對於有神、無神的立場，大體上是中立的(這裡「神」的定義仍是人能與祂溝通的宇宙創造者，見本書〈科學與信仰之爭〉)。
然而無神論的觀點也不全是一個「理性」的選擇，其實那也是一種感性的傾向。若是有上帝，人都不難意識到祂對人道德上的要求，不再是人只要自己覺得可行就是對的事了。許多知名的無神論者同時也採取一種「開放」的道德觀，二十世紀著名的哲學家莫提默‧艾德勒[8]在他年輕時 (80歲以前)不肯信上帝，而在81歲時終於受洗歸入聖公會(他最終活到98歲)，他自己說從前不願信上帝是因為「道德上的阻攔」。根據歷史學家強生的看法[9]，無論是海明威、羅素、馬克思、盧梭......等等知識份子，他們都有類似的問題。 無神論不見得是一種清高的理性選擇，而更是一種「人文至上」的宣告，其感性的成份是不能忽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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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釋]1. Paul Johannes Tillich (1886-1965)
2. 筆者用「上帝」代表宇宙萬物的創造者，而非一般民間信奉的偶像神明。
3. Am I An Atheist Or An Agnostic? By Bertrand Russell, 1947
4. Thomas Huxley (1825-1895)，首創「不知論」一辭。
5. Agonostics ─ 不知論者。
6. Thomas Huxley (1825-1895): It is the customary fate of new truths to begin as heresies and to end as superstitions.
7. 「太初有道，道與上帝同在，道就是上帝」約翰福音一章1節，「道成肉身」─約翰福音一章14節：上帝有形體的來到祂所創造的世界中。
8. Mortimer Adler(1902-2001)，美國重要哲學家、作家。
9.歷史家Paul Johnson: 《Intellectuals》ISBN:0-006-091657-5。
本文摘自宇宙光出版社 《實存的真相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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