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這樣愛,好不好】天上掉下來的禮物(二)


文/毛瓊英(專欄作家)

上主要保守你安全;他絕不使你掉進羅網。(箴言三章26節)

曉嘉也因此努力追隨永恩,聽他所說、信他所說的,就可以把自己許多想法拋開。永恩叫她要每天讀經禱告,她就每天讀經禱告;永恩叫她下班後早早回家,她就早早回家。因此,就算永恩不在身邊,曉嘉也不會想去過室友婉芳喜愛的生活, 譬如享受美食、四處趴趴走、熱衷偶像劇或明星、參加藝文活動……。反而下了班不是等著和永恩在約定的時間內講電話,就是和他在網上MSN交代每天做的事,固定每週二參加小組聚會,其他就是讀讀聖經、看看書報,便熄燈上床睡覺了。曉嘉的生活看在婉芳眼裡,簡直是單純到了乏味的地步。

婉芳笑她:「沒見過妳這麼小女人的!妳這樣順著永恩,會把他寵壞的。他那種沙文主義、父權心態,妳怎麼受得了啊?」

曉嘉回說:「妳女性主義的書讀太多了,什麼大女人、小女人的。過自己喜歡的生活,一切自自然然的,不覺得勉強,不是很好嗎?」

婉芳還是不以為然,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。曉嘉正凝神想著這一切,王主任笑著問:

「妳長這麼漂亮,妳男朋友在外島不怕『兵變』嗎?」

「他才不會呢!他說徐志摩講過『得之我幸,不得我命』,他覺得如果是上帝給他的,就會是他的,不然強求也沒有用。」

永恩是曾經這麼對她說過,曉嘉某一方面還蠻喜歡永恩的男子氣概,覺得他不是那種會被兒女情長給牽絆的人,可是她也曾私下抱怨永恩不夠珍惜她,讓她沒有那種充分被愛、被需要的滿足感。

「妳男朋友還真超脫!不簡單呦!」

兩人一路聊著,曉嘉也約略知道王主任的家庭情況。他有兩個念小學的兒子,每天由太太送去上學,太太還到外銷公司上班,常常得加班,成天忙得不見人影,很自然的孩子成了錀匙兒,下課總是待在安親班,到晚上才能回家。

「我們這種中年三明治族最可憐,上有老的、下有小的,都要照顧,要拼事業、要努力奮鬥,還要面對中年危機,怕被你們這些後浪給捲走,人生真命苦!」

「主任夠厲害啦!年紀這麼輕就坐上高位,夠叫人羨慕得了!」

曉嘉神情認真的說,惹得傑夫開心大笑。

「輸妳!輸妳!小女生嘴真甜!」

中年男子壓力大


傑夫心中早已飄飄然。長久以來,身為中級幹部在工作上經常要擔負部屬的錯誤,挨老闆的訓;回到家則要面對老婆的抱怨,孩子的吵鬧;年邁的父母還需不時探望、照料,各種要求接踵而來,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。能和這麼一個漂亮小妞聊聊,真是開心到爆。

這樣的談話經驗使傑夫決定只要有機會,就來載曉嘉一程。雖然他經常要出差、跑中南部、甚至出國,但是他仍儘量找到機會去車站碰碰曉嘉。香車上坐了美人,真是讓男人很有面子。而且和曉嘉在一起的的時間顯得特別快樂自在,雖是不到一小時車程的閒聊,卻讓上班前的心情變得輕鬆,年輕美眉的青春活力給一成不變的生活注入了活水。只是有時候碰得上她,有時她已經走了,留給他一絲惆悵。

日子如水逝去,曉嘉每天上班、下班,也斷斷續續成了傑夫車上的常客。她不想佔傑夫便宜,還買過進口餅乾、點心送給傑夫,說是給小孩吃的。兒子吃得高興,告訴媽媽是爸爸辦公室裡的阿姨送的。傑夫這才輕描淡寫的向太太交代前因後果,還不忘誇曉嘉:

「我以為現在的E世代什麼也不懂,沒想到這女孩還挺知道人情世故的,不容易。」

太太說:「應該是家教不錯吧?」

傑夫說:「你也好好把我們家這兩個教好一些,我們兩人成天忙,孩子都沒管,真不敢想他們長大了會變成什麼樣?」

太太立刻反唇相譏:「甚麼話?孩子不是你的啊?為什麼是我教?你的責任更大!古人說養子不教父之過,沒說是母之過哦。而且,你要自我檢點,不要隨便載那些小美眉,免得人家說你老牛吃嫩草。」

傑夫很快閉上嘴,和太太說不了幾句就要鬥嘴,看她把自己說得多麼不堪,心思多邪惡啊!唉!他沒這個力氣、更沒這個興致和她吵,他已夠疲倦,工作幾乎已經把他榨乾了。

曉嘉的家教的確很好,做人處事都有家風,她也經常回東部看看父母,在爸媽跟前撒嬌。平常的生活則以工作、居家為重,早出晚歸,喜歡待在家裡;如果說偶有變化就是接受婉芳的提議,和她一起做些瘋瘋癲癲的事。

婉芳長相比較成熟,看來比實際的年齡稍大,她最近愛上逛街、買美容新產品,每次順便也熱心的幫曉嘉買一份。曉嘉嫌浪費,還會被她唸:

「花錢在自己身上怎麼叫浪費?現在妳不保養,等三、十四歲再做就來不及了。」

曉嘉拗不過她,只得投降,但是說好了一個月花錢的底線,超過了可不行。就這樣,婉芳在浴室中堆滿了各種面膜、芳香精油、美白、護膚……。曉嘉長著一張娃娃臉,化妝品的成效在兩個人身上很不一樣,婉芳的生活樂趣就是拉著曉嘉一起做實驗。經常在洗完澡以後,便要曉嘉和她一樣,把一層層的名牌保養品塗在臉上。曉嘉說不過她,陪她抹了幾次,把自己弄成好像木乃伊似的,看看都覺得好笑。

雨季來臨了,連著幾天都是陰雨連綿,傑夫又來載曉嘉,下車前特別叮嚀:

「天氣不好,妳就別坐公車了,明天說好我載妳上班吧!」

「不用了,這樣太麻煩主任了,我自己走也很方便的。」

雖是嘴裡這麼說,曉嘉的心對此還是有期待的。第二天出門時,特別對著鏡子左攬右照,一直注意自己的儀容,不想粗頭亂髮的去坐傑夫的車。

只是不巧,傑夫臨時被派出差,他特別繞到車站來告訴曉嘉,還向她要了手機號碼。

「有妳的手機我就可以叩妳,不用自己跑來告訴妳了。」

曉嘉想想也對,其實員工通訊錄上都有各人的手機和聯絡方式,也不是什麼祕密,就立刻告訴傑夫了。

「老總的想法千變萬化,說出差就要出差,我下次再載妳吧?」傑夫有些歉意地表示。

曉嘉笑著說沒關係,卻見到了傑夫眼中的黯然,一個中年男子的一抹憂鬱無奈而迅速地閃過,帶著某種滄桑的魅力。看見他銀灰色的轎車消失在細雨微風的車陣中,曉嘉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滋味。

傑夫則從後視鏡中看見曉嘉窈窕的身影還佇立在街頭,心中湧起一種奇特的感覺,真的好想立刻掉頭,把她接上車,帶著她開到天涯海角去;讓曉嘉純真甜美的氣息救他暫時脫離工作的牢籠,享受無價的青春活力吧!可惜為了貫徹老闆的命令,他必須應付今天這種突發的狀況,去向下游業者溝通觀念,然後將最終的結果呈報當老闆做決策。工作上那種無形的壓力,真讓他喘不過氣來,恨不得能逃到哪裡好好的渡個假,把一切都丟開。

曉嘉曾經和永恩談起搭公司主任便車的事。她故作輕鬆,把傑夫說成是一個心地不錯的爸爸型人物。

「妳還是不要隨便搭別人的便車吧?這成了習慣可不太好。」聽得出永恩在電話那一頭有些擔心。

「放心啦!我把主任當長輩,他常有外務,要不然就會出國,我也不可能常搭他的便車。」

「孤男寡女在一個無人的空間裡,久了會出事的。我們不可以給魔鬼留空隙啊!」

「沒那麼嚴重啦!只是搭個便車會怎麼樣嘛?你看你,想太多了。」

「不是我想太多,我們做事要有智慧,要杜絕一切容易引發犯罪的機會和可能性!許多罪都是在不知不覺中就發生了,妳懂嗎?」

「唉!你真是杞人憂天,這樣說是對我的污辱啊!」

「哪有污辱妳?不要太相信自己,人一點都不可靠,都是很軟弱的,妳又特別好騙,很快就會受人影響,被人牽著鼻子走。」

人其實都不可靠


永恩在電話那一端大叫起來,口氣很不好。

曉嘉想到自己一直這樣崇拜永恩,對他所說的一切都當作聖旨般的遵行,結果卻換來他這樣的說詞,還在電話中對她大小聲,把她說成沒大腦的笨蛋一樣,心裡真是又氣又恨又委屈,不禁落下淚來。

「對!我是容易受騙,所以才會被你牽著鼻子走!」

既然話不投機,自然講不下去了。掛了電話,她去床上躺著,幾乎整夜都睡不著。


(未完待續...)

本文引自《這樣愛,好不好》 橄欖出版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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